“南海中盘古国”考证(陈棣生)
公元年,南朝梁人任昉的《述异记》记载有“南海中盘古国”,经神话学家马卉欣等人考察推断,其遗址就在花县(详见《“南海中盘古国”的演绎》一文)。年马编著的《盘古之神》,书中叙述此事后,引起了国内民间文艺界的
一、“盘古国”是对立于封建统治者的自治群体
既然找不到“盘古国”建国的时间和体制,是不是可以把它否定呢?不能。为什么,这得从“国”字的解释说起。《辞海》说的“国”,一是指国家;二是指古代封侯的领地;三是指古代的都城;四是指一个特定的地域(地方)。任昉记的“盘古国”应该主要是指第四类。这类解释可举例说明,如王维诗《相思》有“红豆出南国”之句,“南国”指的是南方;毛主席词《沁园春·雪》以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开头,“北国”指的是北方。可见“国”指的地方是有特定内容的。前者是说红豆(指相思豆)只有南方才有,后者说冰雪是讲北方为多。所以两者可称为“国”。由此类推,“南海中盘古国”,指的是南海郡中崇拜盘古氏的独立群体。它不单是以物表示特定的地方,而且是以特定的信仰和自治的人群而称之为“国”,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,却包含有一些国家的元素,称之为“国”又有了新的解释。
笔者查阅《广东瑶族历史资料》(年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)发现岭南很多山区古代有未被征服的瑶族群体。他们有首领,称“瑶首”或“瑶总”;有武装队伍,称“瑶兵”;有族规,称“瑶俗”。花都这块土地古代的瑶族也一样,最著名的瑶首是谭观福。《广东通志》记载“弘治(-)初”,蛮首(即瑶首)谭观福作乱(有武装队伍),既讨平,后立从化县治于上游,始横潭(今花都新华街),后徒马场田(今从化市,横潭复归番禺,花县立县时划入)。据民间传说谭观福带瑶兵几百人驻盘古峒,曾下山作乱,迁瑶民在山下各小山头立瑶峒。甚至在横潭附近山头(今新华花果山)立峒。所以清《花县志》亦有记载“明宏(弘)治元年()横潭大盗谭观福据险为乱”。还有清《番禺县志》记载“弘治元年番禺县盗谭观福作乱,佥事陶鲁平之。二年九月(),番禺县盗谭观福等伏诛”(谭观福“作乱”之地在花县立县时划入)。谭观福被诛后,盘古峒一带的瑶民仍然与官兵对抗了多年,并曾在盘古峒附近半山中建了谭仙公庙,纪念他们的首领谭观福。
上述情况说明,信仰盘古的瑶民确实是独立于官府的群体,被任昉称为“盘古国”并不奇怪。
二、“盘古国”的范围有多大
年至年,笔者写的《“南海中盘古国”的演绎》,先后在《花都市报》、广州《文史纵横》季刊和《广州的故事》第二集发表后,“盘古国”遗址在花都区一事引起了多方面的
任昉《述异记》所记的“南海中盘古国”,所处的历史纪年是南北朝,所指的“盘古国”处于南朝。南朝沿用州、郡、县三级地方*制。那时岭南的广州很大,管辖十八个郡(差不多包含今天的广东),其中的南海郡管辖十个县,分布在珠三角的北部。包括有今天的肇庆市四会;佛山市的三水、南海;广州市的白云、花都、番禺、从化、增城;甚至博罗、龙门。笔者跑遍这个“南海郡”的旧地。确确实实,唯独花都有盘古神话民俗的遗址、文物、古籍记载、传说和承传至今的民俗活动。这个“南海中盘古国”就在此地无疑。任昉所记并非虚构,马卉欣所述也非妄断,笔者深信无误。
还有人问笔者,这个“盘古国”到底有多大。由于它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,也就没有国界可言。不过,从它的族群之间的密切关系来看,它的范围起码包括今狮岭镇的北部,梯面镇全部,花山镇北部。这些地方古代均有瑶峒。《广东通志》记载“从化瑶山凡三十五,曰……沙罗窝巢、恶源水巢、苏峒巢、东头巢、东车头巢、白河田巢、大圃巢、开口石巢、官塘历巢、大水边巢、钟峒巢”。上面摘录的瑶山,是从化县初立县城于横潭时的记载,从化县城东迁后,这些地方复归番禺,后划入花县之内。去掉“巢”字,这些瑶山的地名一直沿用到清朝末年,分布在今狮岭,梯面、花山镇内。梯面盘古峒的盘古庙未毁时,这些地方的瑶胞每年都有人去参加盘古庙的“盘古节”(农历十月十六日),盘古峒就是当时“盘古国”的中心。
再从“盘古国”影响的程度来看,范围就更大。即遍及南北朝时的整个南海郡的瑶峒。《阮通志》记载:“南海县溪峒:西南十三村,有绿柳、浦点、角远等名”,“有芦苞水为捷径,遇春夏则三江水、巴油水(今三水一带)皆融入其中,涨益可行舟,至清远,减一日之程;冬则干涸难度。村民连结横潭诸峒。”这里说的溪峒:西南十三村,住的多是瑶族人,他们“连结横潭诸峒”,指的就是与盘古峒瑶首谭观福(那时谭在山下横潭等地立峒)连结起来。可见谭观福的势力范围已波及南海、三水一带。还有从化、增城也有类似记录。
三、“盘古国”的遗风流传深远
自从盘古峒瑶首谭观福于明弘治次年()被杀后,当时的番禺北部(即今花都北部)的瑶族人,在以后几年中都受诛连,惨遭赶杀。幸好,这些地方同时混住有许多客家人,他们与瑶族人当时多受官府歧视,历来和谐共处,且与瑶族人同仰盘古神。所以瑶人被迫害的幸存者得到客家人庇护,经过多年已被同化,至今花都已没有瑶族人村落。
虽然那时候盘古国的盘古庙已被毁,瑶族群体已不存在,当然“盘古国”也徒有其名,但是“盘古国”的遗风——盘古神话民俗却仍留在这些地方群众的心中,口头传承,为以后盘古神话民俗复活留下了伏笔。
正是有了这种祖辈口授,过了近三百年,狮岭邱毛松捡到盘古神碑,在炉山半山腰建棚祭拜盘古,才得以很快就引来花县北部众多客家人前往顶礼朝拜。民国十三年()编的《花县志》有记载“盘古神坛在狮岭北四里。此神坛屹立半山,凡祷必应,洞(坛)内烟火万家,悉奉为王,香火甚盛。嘉庆廿四年()重修”。
到了光绪廿七年(),神坛迁成于山麓。这次重建主要也是靠花县北部众多的客家人捐资建成。而且是砖、木、瓦结构,工艺佳好,场地开阔,香客也越来越多,遍及珠三角。这也与过去南海郡与“盘古国”的关系密切有关。这时期连海外的侨胞(主要是花山的)也有人回来拜盘古。
狮岭盘古王庙这时期兴旺起来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当时盘古王山附近,有外国基督教传教士建鹿坑教堂,遭到当地人反对,有人提出“拜盘古王,不拜番*佬”。这时开始信仰盘古的人就由客家人扩大到广府人。
到了民国,崇拜盘古的人群不断增加,这与小学教育有关。当时小学五年级开始已有历史课,开篇就是从盘古神话讲起。这时期读过中小学的人群,一旦知道花县有盘古王庙,前往参拜这开天辟地的英雄之神也是情理中的事。特别是盘古王诞日有抢花炮、演大戏、舞龙狮,更吸引人,盘古王庙当然越来越兴旺。
解放后,盘古王庙的民俗活动已停止。直到年才恢复起来。由于历史悠久,群众基础深厚,这一年的盘古王诞日,比起过去各个朝代都更兴旺。这天笔者采访了30多人,就得知有巴拿马、美国华侨,有香港、澳门同胞,有广州市区、郊区、从化、增城人,还有三水、南海、清远人。
至今年,盘古王诞已重开二十二年,游盘古王公园的人群还不断增加,连外商、外来工、外国人都有。为什么这里的盘古神话民俗能方兴未艾,这还得力于*和*府保护民间文化遗产工作的开展,得力于狮岭镇*委、镇*府的呵护。二十年来镇*府已投入了一千多万元资金,维修古迹、文物;增设景点、筑桥修路、兴建配套设施;加强管理,保护生态环境等。现在盘古王神坛已是广州市文物登记保护单位,盘古王公园也被评为“花都八景”之一,名为“盘古神踪”。
花都人必加的公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