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时节雨纷纷,冒着绵绵细雨,我回到两千里外的故乡扫墓去。
十年没有回来,家乡变化不小,房子多了,车子多了,我还发现,爷爷坟前的树也多了。我记得以前扫墓时,只有几小棵树,山岗光秃秃的,而现在,全都湮没在一片树林里,如果不是表妹夫妇带我过来,我不可能找得到。
一边烧着纸钱,一边想起小时候的事来。爷爷常常提到铅山的河口老家,他虽然是个瞎子,但说起河口老家绘声绘色:商号兴隆,繁华热闹,尤其是过年,总有人在家门口舞龙灯,不停地放鞭炮,因为家里给得赏钱多,地上总是厚厚一层鞭炮纸屑。爷爷去世后,父亲告诉我,家族在铅山原来是一个大户,家有良田不止一两千亩,在河口古镇还有一座大宅,但是,解放后田地都被没收了,河口的老宅也被军管占用,后来成了河口镇*府所在地。那个年代,出身不好是抬不起头的,所以,我在填写履历时,总用母亲的贫下中农,但是,籍贯一栏“江西铅山”则始终未变。说来惭愧,我生和长都在弋阳,弋阳无疑是故乡,可铅山也是祖籍故乡呀,虽然无时无刻都在脑子里,但迄今为止才去过铅山县城一次,也没有见过那条老街。近些年来,随着岁数变大,加上长期漂泊在外,开始怀起旧来,这当然也包括爷爷提过的那个河口古镇。
扫完墓,妹夫便开车带我从弋阳来到铅山,河口古街就在县城的北边。走街串巷,经过一个热闹的街道菜场,我们来到古街,它就在信江河边上,是明清时代留下来的古迹。应该说,古街保存还相当完好,道路是用长条青、麻石铺砌而成的,布满了车辙,显然是当年独轮车压出的痕迹,可想当年这里商贸活动的繁华热闹。铅山县志云:“货聚八闽川广,语杂两浙淮扬,舟楫夜泊,绕岸灯辉”,可见,作为江西四大古镇之一的河口镇,这里当年的盛景还真是不一般啊。
但是,我看到的古街已不复当年的繁华,更没有爷爷说的那样热闹,行人寥寥无几,居民也不多,孤独老人在自家屋下坐着,几个妇女在门前聊天,两个顽皮的孩童携风筝在街上追逐。街道上,一家小吃摊上热腾腾的灯盏清明粿和清汤(铅山弋阳一带的薄皮馄钝),让我倍感温馨,这是我小时候熟悉的味道。长长的青石路旁,老邮局、老字号“金利合”、“吉生祥”等老房子还在,但原来的主人已不见踪迹,只看到几把冰冷的门锁,还有那墙上抹不去的石刻记忆,仿佛在诉说着往昔那繁盛的过去。我想,地方*府应该已经注意到这条古街的价值,正在做有序的修缮,假以时日,把河口古镇打造成乌镇或者西塘那样的名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。
沿着几里长的古街往西走,在老字号“金利合”店铺的旁边,看到一座亭子,下方有一门洞通往江边,这里有一座浮桥,几十个铁船,上面铺着木板,用铁索连结而成。这座桥,最早为清朝光绪年间所建,原来是木船,不知道什么时改成了铁船。桥浮于水、可合可分,横跨信江南北,历经百年沧桑,见证了时代的变迁。
河口古镇兴起于明朝中叶,鼎盛时期为清朝乾隆年间,到了民国便开始衰败了。什么原因?我想应该是浙赣铁路的兴建,由此水运逐渐被陆路运输取代。解放后,特别是鹰厦铁路的建成,更让河口彻底失去了闽赣门户的优势,古镇从此一蹶不振。
回到老街,沿途打听父亲所说的那个老宅。穿过几个弄堂,沿着一条内城小河,过了几个“小桥流水人家”,很快就找到了老宅,因为问起老河口镇*府,当地居民无人不知。两堵高高的围墙内,没有见到老宅,取而代之的一栋三层大楼,前面停了几部车子。河口镇*府原来在此办公,但现在已经搬走了,这里应该是作为宿舍楼了。我真不敢相信,父亲说的老宅就曾经在这个院内,我努力想象当年大户人家样子,但还是想象不出来,于是向邻居老伯求证。
“院里原来是不是有个老宅子呀?”我问道。“是呀,这里面原来是潘家的房子”老伯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,“当年日本人轰炸的时候,附近的房子炸塌不少,但潘家的房子没有倒,后来河口镇*府入驻,拆掉了老房盖了新楼。”
当我介绍自己是潘家的孙子时,老伯感到非常惊讶,说道:“几十年都没有看到潘家有人来过,怎么,潘家也有后人呀。”我心里咯噔一声,心想潘家虽然破落,现也自食其力,还不至于没有后人吧。老伯似乎也觉得表达有些不妥,连忙堆起笑脸,亲切地唠起了家常,连连说想不到。
记得父亲说过,河口的老宅是我爷爷的爷爷潘斌修建的,他原是清朝光绪年间的进士,做过翰林院编修,还在浙江当过几年知府,后来回乡广置田产,兴建豪宅,过着大户人家无忧无虑的生活。“三年清知府,十万雪花银”,我相信父亲说的这些都是真的,在明清时期,铅山有过“隔河两宰相,一门九进士,百里三状元”的佳话,这在全国也不多见,潘斌大概算是那个时代铅山人读书做官致富的一个缩影。
这次到老家河口古镇探寻,我找回了前辈的一些记忆,也算是完成了地下的爷爷和年迈的父亲一点心愿吧。
老河口镇*府
老河口镇*府围墙
(文图转自作者年4月26日的新浪博客,编者特此鸣谢)
河口·中国历史文化名镇
万里茶道第一镇·河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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