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:襄阳晚报
□李虹
在我的童年记忆里,老家门前有着两棵树,左边一棵是柿子树,右边一棵也是柿子树。两棵树犹如两个持枪站立的卫兵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忠诚守护着我们一家老小。
母亲说,柿子树是她嫁到下李家的第二年春天,由父亲和她共同栽下的。母亲嫁过来时,老屋门前除了趴着一条老掉毛的黄狗,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。母亲就跟父亲提议,树是村庄的衣裳,趁着春暖花开,门前还是栽两棵树吧。于是,母亲把家里平时没舍得吃的几个土鸡蛋,让父亲拿到黑龙集街上换回了两棵柿子树苗。
柿子树苗买回来那天,父亲和母亲就像捡到了金娃娃一样兴奋不已。父亲负责挖窝挑水,母亲负责扶苗填土。树苗栽好后,父亲又砍来一些陈刺枝,分别围着柿子树苗插上一圈,并在陈刺枝的根部和腰部用麻绳捆住,提防牛羊啃食和小孩摇晃、攀折。
柿子树成了父亲和母亲爱的见证。据母亲讲,外婆是老河口城里一户人家的大小姐,母亲是医院出生的。后来因日本人轰炸老河口,生意做不成了,外公迫不得已,才带着外婆和年幼的母亲来到薛集开杂货铺。年,南下的人民军队攻打薛集,负隅顽抗的反动派军队抢了货物,烧了店铺,外公一家才不得不回到石桥的老家——王半坡。母亲说,自己是生意人家的独生女,“饭来张口,衣来伸手”,父亲则是农民家的孩子,老实本分,读过几年私塾,在当时的农村,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了。当时,母亲也是经过再三考虑,排除重重干扰,才嫁给父亲的。
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,弟弟妹妹先后出生,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,父亲不得不辞掉公职,回到母亲身边,一心一意担负起抚养子女的重任。从此,每年柿子成熟后,父亲就会小心地在竹竿上绑钩子,将柿子一个一个往下钩,大哥、二哥和母亲则拉起床单在下边接着。
在我的童年记忆里,每年收柿子时,不论柿子多贵,母亲都会要求父亲将树顶上的几个柿子留给鸟儿们过冬,母亲说,鸟儿和花草树木都是人类的朋友。
每年采集到的柿子,母亲都会做脱涩处理。先烧上一大锅水,待水烧开后,将完好无损的鲜柿子放在瓷坛或罐里,按一半开水、一半凉水的比例兑成“阴阳水”灌入,盖上盖子捂几天,就可以拿出来出售或食用了。用母亲的话说,这叫暖柿子,用这种方法暖出来的柿子脆爽香甜,耐保存。如果想吃软柿子,先在闲置的红薯窖里点上一把火,消除有害气体,然后将鲜柿子分别堆放在红薯窖的两个格子里,再点上一把火,给窖内的柿子加点温,盖上窖口,用碎土封住。三五天后,打开窖盖,原本生涩的硬柿子“暖”成了色泽橙黄、软糯香甜的柿子,软柿子特别受牙齿不好的老年人欢迎。
每年中秋节前后,父亲都会挑了暖好的柿子到黑龙集街上卖,一个柿子卖三分钱,一挑柿子卖完,能得到两块五毛钱至三块钱,两棵树下来,收成好的年景一年能卖二三十来块钱哩!二三十块,对于当时那个年代的家庭来说,就是一笔巨款了,这笔钱可以给我们兄妹六个交学费,也可以给家里买米买面,或给我们添置衣裳。
前不久回下李家看望年逾九旬的老娘,发现家家门前的柿子树上挂满了柿子,就是没人去摘,任由鸟儿们啄食。老母亲告诉我,如今的农民过上小康生活了,橘子苹果天天吃,谁还在乎那几个柿子啊!